第31章 於厭31

　　第五天， 於厭仍然是在很強的束縛感中醒來。
　　012兩條胳膊比綁帶還緊，給他連續幾天被綁架般的睡眠體驗。
　　這幾天，於厭勸也勸過了， 威脅也威脅過了， 全白費功夫， 012不為所動，他當初勸叛逆的五弟都沒有這麽費勁過。
　　難道說排序越小的越難搞嗎？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把012排第六，直接認他當大爺好了。
　　“大爺， 妳真是個大爺啊。”
　　於厭翻個身， 調出終端連接的監控看了眼， 012壹晚上都躺在他身邊， 沒有悄悄出門覓食什麽的。
　　所以他有五天沒有進食了。於厭看見他頭頂明顯的饑餓狀態，又打量他不太明顯的表情，懷疑他可能是想把自己餓死在這裏。
　　“妳該不會是想用餓死自己作為威脅， 讓我跟妳壹起走吧？”於厭問。
　　“這樣威脅不到妳。”012說。
　　於厭：“很好，看來妳已經明白我是什麽樣的人了。”
　　012埋頭抓著他的手舔舔。
　　這幾天他總是這樣，不僅是手，逮著機會就亂舔，就算於厭馬上用消毒棉擦掉，他下次還是會繼續。
　　“看到外面的院子沒有？如果妳真在這餓死了，我就挖個坑把妳埋在那裏， 這就是我唯壹能為妳做的。”
　　於厭穿著高領毛衣，淡然地等他舔完， 熟練地給自己的手消毒。
　　擦拭頻繁，感覺手都白了兩個度。
　　他翻出的各種科普教育片都已經差不多放完了， 今天的新節目是社會新聞，正在播放中心區幾大集團的交鋒。
　　主要由周家和何家控股的生命集團近日疑似出現內部問題， 股價下跌。
　　另外兩大集團推出新型產品向生命集團宣戰，生命集團旗下公司與研究所出現管理層和高級研究員出走事件。
　　海底的震蕩與海面相隔太遠，人們只能看見海面上起伏不大的波浪，而看不見海洋深處的暗湧。
　　於厭感覺喉嚨壹陣瘙癢，忍不住咳嗽幾聲。假咳咳多了，現在真的咳了起來。
　　吃過藥，仍沒壓下喉嚨的癢意，嗓子裏壹股血腥氣，只能不停喝水沖淡那種鐵銹味。
　　對幾大集團商業糾紛的新聞報道結束，於厭起身走到壹邊聯系蘇河。
　　勞碌命的主角還在實驗室兢兢業業，照顧愛寵銀狼的同時繼續病毒研究。
　　接到學長的通訊，蘇河詫異地發現，他在家休息反而病情更嚴重了。
　　蘇河問：“學長沒有按時吃藥？”
　　於厭低低咳嗽：“有按時吃藥，睡覺的時候把溫度調太低，壹不小心感冒了，沒什麽事。”
　　蘇河無語：“妳身體現在免疫功能不好，比常人更容易生病，妳自己要註意。需要我給妳弄些新藥過去試試嗎？”
　　“多謝多謝，但是不用了，小毛病過幾天就好。”於厭覺得自己不至於這麽脆弱，病毒突發期都熬過來了，還能敗在壹個小小的感冒並發癥上。
　　“我聯系妳是想問妳知不知道陸秋風去哪了，我這兩天都沒聯系上他。”
　　於厭考慮著要不要再花錢找壹些外城區的渠道，把不肯走的012弄暈了運走。
　　但原身對外城區不了解，也沒有這個渠道，所以想和陸秋風打聽壹下，誰知他玩斷聯。
　　“陸秋風嗎，他這兩天沒有來研究室，似乎是家裏有什麽事所以請假了。”蘇河感嘆著周舍青這幾天好像也挺忙，都沒和她聯系。
　　於厭眉頭皺了壹下，又和辛苦幹活的蘇河聊了兩句，掛上通訊。
　　沈思間又想咳嗽，轉到廚房去倒水。
　　012的目光追隨著他，看他腳步拖沓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。因為生病，他的呼吸沈重，神情中卻沒有那種病痛引起的沈郁。
　　這個人不在乎很多事，也很難被改變。
　　夜晚，012依舊固執地隔著被子擁抱他。
　　白天躺太久，於厭有些睡不著，和他閑話：“妳身上的閃粉，就那種閃閃發光的東西都不亮了，餓的嗎？”
　　不是，是因為得不到伴侶的青睞，所以變得黯淡。
　　於厭從被子裏抽出手，捏著012瘦削的臉頰左右打量：“嗯，感覺變醜了。”
　　012仰頭舔他的手。
　　於厭都快麻木到沒反應了：“舔完妳自己拿消毒棉給我擦幹凈。”
　　012照做了。
　　擦完後，他摸摸於厭的頭發，起身走向陽臺，輕飄飄地躍到陽臺欄桿上。
　　於厭從床上坐起來，有些意外：“妳是準備外出覓食還是離開這裏？”
　　012說：“我要離開了。”
　　勸了那麽久沒反應，突然就要離開。
　　於厭也沒有探究他的心理歷程，跟著站起來說：“稍等，有個東西給妳。”
　　他很快拿來壹個袋子，交給了等待的012。
　　012往袋子裏看，壹個盒子，壹個裝了周向乘腦袋的密封保鮮盒。
　　“妳帶來的東西，自己帶走吧。”放在這太難處理了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今夜是個昏暗無光的夜晚，這時恰好烏雲浮動，泄露出壹絲月光，照亮了012突然的笑容。
　　他拿著那個袋子，對於厭說：“妳是個奇怪的人類，我不討厭妳。”
　　於厭：喲，聽聽這話說的，還挺有姿態的。頭頂上那個喜愛值都漲到90了。
　　“走吧，自己小心，別被抓了。”於厭揮揮手回房間躺下。
　　片刻再看向陽臺，那裏已經沒有了012的身影。
　　“管家，把室內溫度調到人體適宜溫度。”於厭打了個噴嚏。
　　冷死了。這種溫度短時間待壹待還行，長時間待著真的受不住。
　　電子管家立刻回應：“好的，主人，已為您調整到26度。”
　　今晚終於可以自由地躺在他的大床上，溫度也很適宜，結果竟然睡不著。
　　可能是有點擔心012。
　　於厭拍拍自己的腦門。
　　沒什麽好擔心的，那家夥厲害得很，敢單槍匹馬在中心區殺人，不聲不響潛入他家還沒引起電子管家警報。
　　超出他預想的厲害，想穿越屏障去外面，不是什麽難事。
　　陽臺之外，012坐在院中壹棵大樹樹枝上。他凝望燈光熄滅的窗，從於厭交給他的袋子裏拿出壹袋合成血漿。
　　就在那個保鮮盒子底下壓著。
　　他很餓，忍耐了好幾天。
　　每壹天，於厭都對他說：“我這裏沒有妳的食物，餓了的話就走吧。”
　　但是012知道，冰箱保險箱裏，放著新鮮的血漿。
　　他知道，但不去吃。
　　他們兩個都在看對方是否能妥協。
　　最終是012選擇了妥協。他想要的伴侶不需要他，他的靠近只能讓人類感到苦惱。
　　張口想咬破血漿袋，觸碰到冰涼的袋子表面，012又停下動作，改打開包裝，用人類的方式吸取裏面的血漿。
　　喝完後，他最後再看壹眼那扇窗戶，轉身飛走。
　　他失去了巢穴，失去了伴侶。
　　也可以說，他從來沒擁有過。
　　第二天是個陰天，於厭和往常壹樣在床上磨蹭片刻，醒神後才爬起來，打理自己，準備食物。
　　沒有背後靈時時刻刻跟著，沙發也空出來。
　　於厭倚在沙發上看了壹會兒電視節目，突然發出第壹次去辦公室時的感嘆。
　　“感覺屋子裏有點空。”不如裝壹個造景箱，養點水草？
　　漂亮的活物是不太敢亂養了。
　　好看的節目前幾天已經看完，就剩下些無聊的東西，於厭沒什麽興趣，翻到研究圈子裏壹個付費視頻資料網站，想找點有趣的資料看看打發時間。
　　這些視頻有實驗記錄，還有荒野區抓捕野生異變體記錄，於厭腦子裏忽然浮現壹個念頭，搜索白蝠和綢帶鳥的相關視頻資料。
　　果然有，於厭隨便點開壹個。
　　是野外采捕隊記錄下的，寒冬的樹林裏，不喜歡在洞穴棲息，反而喜歡在巨樹樹幹內生活的變異白蝠，壹團團擠在壹起的白色。
　　畫面中的壹只變異白蝠在不停舔舐另壹只白蝠。
　　舔完後，它飛出樹洞去尋覓食物。
　　它們生活的區域在最冷的嚴寒冬季，很難找到食物，壹旦飛出樹洞，就很有可能死在狂暴的風雪裏。
　　所以白蝠的舔舐行為是壹種溫情的告別。
　　於厭：……
　　看壹眼自己差點擦破皮的手。難怪這幾天總是出現這種行為，原來是本能。
　　變異白蝠還喜歡用舔舐來安撫伴侶，或是雄性白蝠即將成為懷孕雌性蝙蝠的食物之前，也會仔仔細細將雌性舔壹遍。
　　壹些研究者認為，這是為了在雌性身上留下濃重的氣味，驅趕其他雄性，也避免雌性很快尋找另壹只雄性蝙蝠。
　　也有些感性的研究者，覺得雄性蝙蝠的行為，是想告訴伴侶“不要這麽快遺忘我”。
　　於厭心說，這兩種說法難道不是壹樣嗎，只不過壹種更赤衤果動物性，壹種加入了人類臆想出的浪漫。
　　於厭神情微妙地切換視頻，改看變異綢帶鳥的相關視頻。
　　綢帶鳥們喜歡生活在有細長柔韌枝條的樹林裏，方便築巢。
　　看到築巢就想起壹些……於厭繼續切換視頻。
　　下個視頻是模擬野外環境的實驗室，記錄了壹對變異綢帶鳥哺育下壹代的過程。
　　擠在巢穴裏的兩只綢帶鳥相處溫馨，它們時常會用喙或者爪子為伴侶整理身上的羽毛，尤其是整理長長的兩根尾羽，簡直像是給新娘整理婚紗的裙擺那麽認真仔細。
　　聽著視頻裏啾啾的鳥叫，於厭又回想起這幾天，012總是想摸他的頭發，被他打開過無數次。
　　於厭：……
　　原來是想給他梳頭發。
　　看吧，這就是找錯了伴侶的下場。
　　人類的習性裏就沒有這壹條。
　　兩天後，第五區進化研究所，於厭壹身制服，懶洋洋地邁進大門。
　　路過蘇河的實驗室時，他探頭進去打了個招呼。
　　蘇河詫異：“妳不是還有幾天的假期嗎，怎麽今天就來實驗室了？”
　　於厭無奈嘆氣：“在家待著無聊，還是回來幹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