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
漂亮向導 by 電子蝴蝶
2025-4-2 21:29
物資交換將持續兩天。
周秉修找了家旅館,不大,看得出是在原本被摧毀過的基礎上進行的二次修建,大概是因為建築材料難以尋找,能找到的都用上了,讓旅館從外形上看像是兩棟風格迥異的房子強行拼在了壹起。
旅館老板是個白胡子亞洲老頭,戴著頂破洞報童帽,叼著壹個沒有煙草的舊煙鬥。
老頭看見周秉修時還沒什麽反應,待周秉昕壹進門他便立即笑瞇了眼:“哎呀——昕昕呀,妳哥怎麽把妳也帶來了!”
周秉昕沖過去給老頭壹個擁抱,咧著嘴笑:“小老頭,想我沒!”
周秉修面無表情站定在木櫃臺前,似乎對眼前的壹切已經習以為常了:“胡老,還是七間房。”
跟著進來的隊員們紛紛喊胡老。
老頭看也沒看他們壹眼,從兜裏摸出壹串鑰匙丟給周秉修:“去去去,自己開去……昕昕呀,怎麽手這麽冰,妳坐著,爺爺給妳泡壺茶。”
周秉修拿過鑰匙,帶著其他人上樓了。
周秉昕點點頭,剛準備坐下,又把準備去泡茶的胡老拉住了:“爺爺,我有向導啦——”
老頭腳步壹頓,表情有些凝固。
正準備上樓的南柯頓感不妙,他下意識挺直背脊。
周秉昕指了指他:“爺爺,這是我的向導,他叫陳北。”
老頭眨巴了下眼,放下燒水的鐵壺,繞過木櫃臺站在南柯面前,瞇著眼上下打量了壹下。
怎麽莫名有點緊張……南柯吞了口口水。
“這個——白了點,漂亮了點,瘦了點,”老頭伸手拍了下南柯的手臂,隨即扭過頭道,“昕昕,這是妳選的嗎?”
周秉昕老實搖頭:“不是,是我哥綁的。”
老頭在周秉昕面前顯然失去了善惡觀,對“綁”這個字眼絲毫不在意,只是問道:“妳喜歡這個嗎?”
周秉昕眨眨眼,背著手晃了晃,悄聲道:“喜歡。”
“行,妳喜歡就行,爺爺給妳倆泡茶。”老頭轉身拎過鐵皮水壺又走了。
姓胡的老頭顯然是把周秉昕當親孫女來溺愛了,木櫃臺抽屜壹拉開,就是各種各樣為她準備的糖。周秉昕到這像回家了壹般,壹口壹個爺爺地喊,不出壹個小時已經讓胡老頭笑開了花。
或許是愛屋及烏,老頭也會給南柯拿幾顆糖,但也會小氣地不給他拿水果糖——因為周秉昕最喜歡水果味的。
周秉昕和老頭七七八八地聊著,南柯坐在壹旁,端著熱茶,聽周秉昕講她和她哥以前經歷過的事。
這些事可以算得上隱私了,但周秉昕沒有顧忌南柯,就這樣壹溜全說出來了。
這傻姑娘好像真的把我當成壹家人了。南柯喝了口茶。
照周秉昕和老頭這個聊天的架勢,南柯本以為他們會聊到很晚,沒想到沒過多久老頭就把周秉昕趕去睡覺了。原話是:小姑娘不多睡會怎麽長個子。
他和周秉昕聽話上樓,剛走到二樓就看見周秉修站在壹間房間前看著他。
“小昕,早點睡覺,不要喝酒了。”周秉修道。
“好好好……小北晚安,哥晚安。”周秉昕揮揮手,走了。
“晚安。”
待周秉昕走後,周秉修突然又道:“房間在這裏。”
南柯摸了摸鼻子,嗯了壹聲,硬著頭皮走了進去。
房間裏只有壹張床,不算大,勉強能容納兩人。
南柯其實不太想和“綁匪”睡在壹起。如果說第壹次和周秉修壹起睡帳篷那天是因為他喝醉了,得以安睡壹夜,那麽第二次和周秉修睡帳篷那晚,簡直可以用“夜不能寐”來形容,導致他第二天在車上直接昏睡過去。
現在更是要睡在壹張床上了——這張床甚至還沒有帳篷的床墊大。
夜已經很深了。
南柯側著身躺在床上,背對著周秉修。他自躺上床以來便壹直保持著這個動作,壓在頭下的手臂都泛酸了,卻還是沒能睡著。
他不知道周秉修睡著了沒有,身後的呼吸很淺,似乎也壹直保持著壹個動作沒變過。
身下這張床已經足夠老舊,輕輕壹個動作都會引發它發出“吱呀”的聲響。這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突兀又刺耳,南柯不敢動也是因為它,吱呀聲仿佛壹把利劍刺穿他和周秉修之間的那層薄膜,好像床壹響就意味著告知對方自己還醒著。
南柯胡思亂想著,身側重量突然壹輕,他明顯感到床墊膨了起來。伴隨著吱呀噪音的,是周秉修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。
他還沒睡——他要幹嘛?
房間裏漆黑壹片,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自然光線,隱約可以看見周秉修模糊的身形。
南柯假裝是在熟睡中不經意地翻身,平躺後偷偷開了條眼縫去看。
周秉修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,雙腿交疊,壹只手撐著頭,似乎是準備就這樣睡了。
兩人的視線突然對上了,南柯幹脆也不裝了,立起上身問道:“怎麽了?”
周秉修沒直接回答:“早點睡。”
“坐在那怎麽睡?”南柯莫名覺得周秉修是知道他睡不著所以把床讓給他,但這個答案太匪夷所思,不像“綁匪”會幹的事。
周秉修沒回答,支著頭閉上了眼。
房間的窗戶壞了,沒法關上,夜風溫度很低,吹在皮膚上能冒壹片雞皮疙瘩。
南柯沈默了會,把身上的作戰服外套脫了下來,丟在男人腿上。
他沒解釋,只是躺下拉上被子壹蓋,睡覺了。
周秉修感到什麽東西砸在腿上,睜眼壹看發現是南柯的外套,他往床上看去,只能看見鼓著的壹團被子。
他看了會兒,伸手把外套蓋在身上,閉上了眼。
第二天集市的人依然很多。
周秉昕拿著胡老捏的小饅頭,跟在南柯身邊邊吃邊走。
南柯對集市上的東西都不是很感興趣,大部分都是食物種子金屬材料壹類,也有攤主自己修修補補過的舊衣服。
他下意識又晃到了昨天看到小狗的那個攤位,卻發現小狗已經不見了。
周秉昕這個人三分鐘熱度,已經全然忘了昨天在這看到小狗的事,見南柯杵在攤位前,出聲問道:“怎麽了,小北,妳有想換的東西嗎?”
南柯看了她壹眼,搖搖頭:“走吧。”
周秉修不知道去哪了。
周秉昕拉著他四處亂竄,緊牽的手是混亂人群裏唯壹的聯系。
在第七次看見那張西方面孔時,南柯感到了不對勁。集市裏來往的大多都是黑發黑眼的面孔,這樣壹張充滿歐洲特色的臉出現在這裏屬實是很顯眼。
這個男人似乎壹直跟著他們,徘徊在他們身側。
南柯猛地把亂竄的周秉昕拉回來,悄聲道:“我們先回去。”
周秉昕想問為什麽,被南柯壹聲“噓”憋了回來,睜著大眼睛點點頭,乖乖地跟著走。
他們逆著人群往回走,不斷加快腳步。南柯往回看,發現男人依然跟著他們,而且距離越來越近了。
周秉昕也發現了有人在跟蹤他們,她集中精神凝結出精神體——壹只火紅的小狐貍。狐貍在空中踏了幾步,猛地跳起,撲在男人臉上。
男人被撲得壹個後仰,險些倒在人群裏,他明白自己被發現了,幹脆破罐子破摔,拔出手槍沖著天上開了壹槍。
清晰的槍聲猶如平地間炸起的壹道驚雷,有人尖叫壹聲,人群立即猶如驚弓之鳥四散開來。
南柯避開慌不擇路的人們,拉著周秉昕往前跑。
槍聲似乎是壹道命令,兩側突然湧出十幾個目的不明的人,大都是西方面孔,在人群中格外顯眼。
“怎麽他媽還有幫手——妳哥呢?”南柯側身避開壹個向他沖來的男人,他清晰地看見男人手裏握著壹把亮晃晃的尖刀。
周秉昕被嚇得尖叫壹聲:“啊——不知道啊!”
動靜鬧得這麽大,周秉修肯定聽到了。南柯松開牽著周秉昕的手:“跑我前面,小心壹點!”
周秉昕嗯嗯兩聲,咬著牙向前跑。南柯跟在她身後,替她擋著身後追來的人。
“啊——在那裏,我哥在那裏!”周秉昕指著前方大喊著,南柯瞇眼看去,周秉修端著槍站在不遠處,顯然是在瞄準。
周秉修舉起右手壹動,南柯立即會意,扶著周秉昕的肩往左壹避。
“嘭——”子彈擦著他們的身側飛過,精準射中男人的身體。
周秉修再次開槍射中第二個人,幫他們拉開了壹段距離。
“周秉修——開車!”南柯扯著嗓子喊道。
話音剛落,周秉修便收起槍轉身往車的地方跑,他幾乎是跳進駕駛位的,鑰匙壹插,油門猛地踩到底,軍車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。
軍車後車廂的鐵門沒有上鎖,車壹開便向外打開,南柯帶著周秉昕往前跑,臨到車廂時他勾到了鐵門上的把手,加速跑了幾步,左腳蹬上車廂,猛地壹用力站了上去。
“周秉昕!”他壹手抓把手,壹手伸出來,大半個身體探出,風吹過衣擺時像壹只蝴蝶在颶風中拼命振翅。
周秉昕跑得面紅耳赤,她的長裙裙擺奔跑時會纏在腿間,她幹脆壹把抓起,也顧不上會不會走光。
她把急促的心跳憋在胸腔裏,用盡全力大步邁出最後兩步,穩穩抓住南柯伸出的手,利落地壹跳,便被南柯猛地拽了進去。
巨大的慣性使兩人壹起向後倒,周秉昕額頭撞在南柯胸口上,急匆匆說了句對不起便支起身來,將兩扇車廂門猛地拉上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車廂裏兩人急促的呼吸聲無比清晰,周秉昕的身體像是後知後覺壹般軟了下來,整個人靠著座椅滑坐在地上,南柯壹手扶著車廂壁,氣喘籲籲。
“沒事吧!”周秉修的聲音從前面傳來,南柯平復了下呼吸,回了聲沒事。
南柯透過車窗去看,雙腿終究是抵不過車輪,他們和敵人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。
還沒來得及歇口氣,車廂外突然響起壹聲槍響。
隨著“嘭”壹聲,軍車突然往壹角略微傾斜,周秉修把油門踩到底,徹底把那夥人甩在身後。
“他們打中了後輪!”南柯道。
周秉昕緊張得出了壹身冷汗,她下意識咬住指甲。
“準備跳車。”周秉修冷靜道。
軍車行駛的路線剎那間變得歪歪扭扭,周秉修把方向盤每壹下都轉到底,強行控制著。
“3,2,1——跳!”
南柯和周秉昕猛地跳下,沖擊力讓二人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才停下。周秉修更是在喊跳的那壹刻便開了車門,抓著方向盤借力壹蹬,猛地摔在了泥沙地上,滾了兩轉。
南柯痛得咬緊了後槽牙,他緩了會兒支身坐起,只見軍車的方向越來越離譜,最後猛地壹個側翻倒在了遠處的地上。
……死裏逃生。